口述人:謝興昌,1955年誕生,寧夏回族自治區銀川市永寧縣閩寧鎮福寧村村平易近,第一批從西海固搬遷到閩寧鎮的移平易近,電視劇《山海情》男配角馬得福的原型人物。1986—1998年,先后任寧夏固原市西吉縣王平易近鄉紅太村村委會主任、黨支部書記;1998—2002年,任永寧縣閩寧鎮閩賀村村委會主任;2002—2006年、2019—2020年,先后兩次任永寧縣閩寧鎮福寧村黨支部書記。2016年7月19日,向習近平總書記當面匯報閩寧鎮的發展歷程。
訪談組:王曉莉 姜紹靜 霸道勇
每日天期:2023年10月11日、2024年9月15日
地點:寧夏永寧縣閩寧鎮國民當局會議室、閩寧鎮福寧村謝興昌家中
我是閩寧村第一批村平易近
我是1955年生人,本年快70歲了,老家在寧夏南部,在固原市西吉縣王平易近鄉紅太村。我們家于1997年7月份搬到銀川市永寧縣閩寧村,后來這個村跟其他幾個村合在一路,成立閩寧鎮。當時的閩寧村是福建對口幫我們搞的一個移平易近新村。
固原與四周的西吉、海原合在一路,就是“西海固”。我老家生產生涯條件很差,土質欠好,風沙多,我們常跟人開打趣說,“我們家一年只刮兩場風、一場風只刮半年”。為了保存,就顧不上其他了,養了羊,羊要吃草,羊吃草是把草根一路吃了。在陡坡上開荒,結果是水土流掉越來越嚴重。20世紀70年月,聯合國派專家來考核,就說我們縣不適惱人類棲身。當時很窮,是鍋里沒糧,鍋底沒柴,缸里沒水,身上沒衣。到80年月,我們村有不少人家里連吃飯的碗都沒有,就在土灶臺邊緣往下挖幾個小坑坑,做好的飯就盛在這個小坑里,吃完下次再用,連碗都不消洗了。這是真正的窮,但真不是我們不盡力,而是保存環境太差了!
從改造開放開始,(寧夏回族)自治區就組織我們搞移平易近搬遷,動員我們村的一部門人往北遷,搬到接近黃河灌區的沙漠灘,往那里種莊稼。當時往的人都是臨時搭個窩棚,挖個窯洞,建起吊莊移平易近點,等生產生涯基礎穩定后,再決定是不是一家人都徹底搬出往。在(20世紀)80年月時,這個吊莊移平易近不是誰想往就能往的,是需求資格的,當局發給我們搬遷證,有了這個證才幹遷到這些處所往試試,覺得行了就留下來,不可,再回老家。
我1975年從固原衛校中專畢業,學的是臨床醫學,在我們老家村里算是少有的文明人,所以我既是村里的村醫,當時也是村里的黨支部書記。記得是1997年7月3日,我在西吉縣參加了一個干部會議。西吉縣的領導給我們講,咱們西吉縣有幾個移平易近點,尤其黃羊灘和玉泉營農場四周的移平易近點,是福建省的領導給我們考核確定的,取名“閩寧村”,讓我們參會的各村書記歸去帶一些長者鄉親往看一看。回村后,我跟年夜伙兒磋商了幾天,7月11日,我帶了幾個村里有興趣愿的人從老家出發,用三天時間把這幾個移平易近點都看了一遍。我們從中衛市看到中寧縣的長山頭,到了賀蘭縣的熱泉農場,隨后到年夜武口縣的巢湖農場,12號到了鎮北堡,13號就到了閩寧村。
后來我才了解這個閩寧村有來頭。1996年的時候,國家決定由福建省來對口幫扶我們寧夏,福建方面的任務由省委副書記習近平同道負責。1997年4月,習書記來了我們寧夏,他用了6天時間到我們西海固地區的5個貧困縣走了一趟。
習書記此前在陜西省延川縣插隊7年,曾擔任文安驛公社梁家河年夜隊黨支部書記。延川縣離寧夏南部山區只要兩百公里的旅程。當時梁家河村的生產生涯條件很艱苦,但這次西海固之行依然給他很年夜觸動。我看過中心臺的新聞,他說,“窮處所我見過也住過,但到了上世紀90年月,改造開放很多多少年了,仍有那么窮、那么苦的處所,我心里遭到了很年夜沖擊。”比來,我看到新聞報道說,2024年6月19日下戰書,習近平總書記在我們銀川市調研,他又很有感觸地說,“真正觸動我對扶貧下那么年夜的決心,包養平臺推舉除了本身的經歷,就是看了西海固。”在1997年的這次調研中,他在西吉縣移平易近搬遷的吊莊玉泉營,提出以銀川市永寧縣玉泉營開發區黃羊灘吊莊移平易近點為主體,建一個新的移平易近開發區,以福建、寧夏兩省區的簡稱來定名,就叫閩寧村。這個就是我們閩寧鎮的最後由來。
回來再接著講7月13號,我們到閩寧村看的情況。不像現在鎮這么年夜,樓這么多,當時這個沙漠灘上啥都沒有,一眼看不到頭的沙灘,空中上滿是沙石,細沙和土都被風吹走了,地特別平,用手都刨不動。當時恰是一年最熱的時候,我們走在沙漠灘上燙得腳疼,坐在地上看,遠處空氣中就像有火苗在燒。我們幾人當時就傻了眼,都想這個處所咋能住人呢?但四周農場的人告訴我們說,要不等等再回老家,兩天后,也就是7月15日,福建省有年夜領導要列席閩寧村扶貧移平易近安頓點的奠定揭牌儀式。我一想,歸正都已經出來了,不差這幾天,于是我就留下來參加了這個奠定儀式。
奠定揭牌儀式那一天我記得特別明白。時任福建省扶貧辦的一位女主任帶來了一封省委副書記習近平同道的賀信,她在儀式上宣讀了賀信。我過往問了幾句,她告訴我:“習書記底本計劃明天要參加閩寧村的奠定揭牌儀式,但忽然接到往北京開會的告訴,時間沖突了,所以他就親筆寫了一封賀信,給我千叮嚀萬囑咐,要我給西海固來閩寧村的移平易近群眾把這一封賀信讀了。”印象最深的是,習書記在賀信中滿懷信念地預言,“閩寧村現在是個干沙灘,將來會是一個金沙灘!”
聽了這句話以后,我高興得心都往外飛。我用一塊年夜石頭在空中上砸了幾下,把空中砸開以后,發現里面公然有細沙和土。奠定揭牌儀式結束后,我們村的幾個人又往周圍轉了轉,看見年夜約4公里外的處所有兩塊農田,長著綠綠的高高的莊稼。走到跟前,發現是一片玉米地、一塊高粱地,玉米棒粗壯得很,高粱穗高峻結實,在我們老家從沒有見過。我給他們說,掰幾個帶歸去,讓村里人了解一下狀況,幾公里外就能長出這么好的玉米和高粱,說明只需能引上黃河水,包養將來必定能種出好莊稼。歸去后,我們給老鄉們一說,有幾個年輕點的村平易近不信,說老謝鬼點子多,確定是在銀川買了幾個玉米棒子來騙我們。我說,不信你們往看,假如是我騙你們的,我“報銷”一切的路費和食宿。后來,年長點的村平易近還是信任我,于是不到一個月,8月12號我們幾戶人家開著三輪車,用了12個小時來到這里,成了閩寧村建村的第一批移平易近。
雖然揭牌儀式當天我沒有見到習書記,可是他捎來了賀信,像習書記派來的那位福建省扶貧辦的女主任就是一個共產黨的好干部,沒有架子,和我們的移平易近吃在一路、住在一路。她前后來了寧夏至多40屢次,每年起碼要來我們村里一次,幫助解決各種困難。當時老蒼生遷到這里后沒有什么固定支出,從1998年到2000年這三年,福建來的專家林占熺傳授、黃國勇傳授,手把手地教我們怎么建蘑菇棚、種蘑菇。蘑菇賣不出往,他們還幫我們推銷。過往在老家一年下來也就是四五百塊的支出,種蘑菇這短短幾個月就能掙三五千塊錢,這在當時算是巨富了,以前我們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錢!
有了固定的支出,大師也就有了安家落戶的心態,想在這里扎下根,建起本身的新家園。老家的村平易近們看到了盼望,也就陸陸續續地從西海固搬過來。依照政策規定,我們移平易近點的宅基地給得多,每戶有2畝地,建屋子用三四分地就夠了,剩下的地就由福建來的干部和專家幫我們搞天井經濟。除了建蘑菇棚,村里還有人種了葡萄、枸杞、蘋果。后來,村里又來了一些福建的企業,建了工廠,也組織我們村的人往福建打工,解決了我們的就業。這幾年,福建派來了一批醫生為鎮里老蒼生治病,派了一批高層次的教師為我們培養人才,解決了老蒼生心中最年夜擔憂,就是“一老一小”問題。我們這些人漸漸都發展起來了,村里也越來越興旺。
從1997年算起,這20多年來福建省對我們各個方面的幫扶,我都親身經歷和親眼見證了。我總感覺,千言萬語也不克不及描述我們的感謝之情。從閩寧村到閩寧鎮,發展得這樣快、這樣好,發展成明天這個樣子,是福建給我們帶來的,我們都是有福之人。
向總書記細數搬遷事
2006年后我不再當村黨支部書記,專職做村里的“赤腳醫生”。2014年和2015年這兩年,自治區、銀川市的領導屢次來閩寧鎮檢查任務,召集村干部和搬遷比較早的移平易近群眾開會,清楚閩寧鎮的發展變化情況。當時的自治區黨委書記、政協主席等領導都來過我家,我都如實匯報了我和我們村整個搬遷的過程。
2016年6月份,自治區黨委書記帶著20多人再一次來閩寧鎮開會,點名要見我。會上我是最后一個發言的。自治區黨委書記當時就說,就把這位老同道選上,還告訴我要保養好身體,要我講好閩寧鎮的發展變化。7月11日,自治區黨委書記又來到鎮上,他跟我說比來閩寧鎮要來中心首長,他想把閩寧鎮移平易近搬遷的匯報任務交給我,因為我是第一家搬到閩寧鎮在沙漠灘建屋子的,又是第一任村書記,干了很長時間,熟習情況;還說我是村醫生,和老蒼生打交道多,我講出來的工作最真實。
7月18號早上,我打開mobile_phone看到習近平總書記在西吉縣向將臺堡紅軍長征會師紀念碑敬獻花籃,當時心境別提有多激動了。我整個早晨都沒有睡著,一會在床上躺躺,一會在沙發上坐坐,一會在地上逛逛,心里想著總書記會問什么?我應該說些什么?想著想著天就亮了。
19號一早,我吃完早飯后,來了一輛公安的車把我接到原隆村回族村平易近海國寶家里。我是老移平易近,1998年遷來的。海國寶是新移平易近,是2012年遷來的,所以我們兩人算是兩代移平易近的代表。總書記到了原隆村后,先是看了新村新貌,這個新村建得很整全,紅瓦白墻,成排的小樓。后來,我聽一位陪伴的干部說,總書記先在村里了解一下狀況,一路都在問老蒼生的支出、上學、就醫情況,問村里基礎設施配套。看完后,他們就乘中巴車停在海國寶家門口,總書記笑臉滿面地從車高低來,揮手向圍過來的老鄉們問好。我們倆聽到動靜,激動地從房子里出來,跑到總書包養網記跟前,緊緊握住總書記的手,我當時很激動,現在想不起來當時本身說了點啥。總書記拉著我們倆,表示我們一路走進屋。他邊進屋邊笑著問我,“您是哪一年來閩寧村的?”我說,“總書記,我是97年來的。”說著我們便進了屋。
他先到廚房,打開洗菜盆上的水龍頭,冒出了嘩啦啦的清亮的自來水;然后又揭開鍋蓋,看到熱氣騰騰的飯菜。總書記笑著說,這菜噴鼻噴噴的。總書記朝著我說,“您了解我明天為什么這么高興嗎?因為這個處所是我在福建任務的時候,親自搞的一個移平易近點,現在從閩寧村升格為閩寧鎮。那個時候這里一片荒灘,但只需能引上黃河水,這里必定能發展起來。我一向牽掛著閩寧村的發展建設,明天來這里,看到基礎設施很全,老蒼生的屋子蓋得很好,生涯過得這樣幸福,我心里感覺到高興。”
來到客廳坐下后,海國寶的座位在總書記旁邊,我的座位在總書記的斜對面。總書記問我:“我也是1997年來這里的,我記得當時咋沒見到您?”我說:“您是1997年4月份來這里的,我是當年7月份來這里的。雖然那次沒有見下面,可是我捉住了您給我們的好機遇。”
他笑著問我:“什么好機遇?”我說:“您1997年4月來寧夏,尤其是在西海固考核的時候,看見這里山年夜溝深,十年九旱,一方水土養活不了一方人。您說,我見過貧困的處所,還沒有見過這么貧窮的處所。隨后您來到海原,當時他們吃的是窖水。”
這時他又插話了:“明天在座的有我們北京來的同道,你們不了解什么是‘窖水’,我給你們解釋一下。當時,老蒼生在自家院子里挖一個窖,就等著老全國雨,把天高低下來的泥水儲存到窖里,下面的雜質用罩子撈失落,等泥水廓清。一年就靠吃這個水過日子。我當年來時在路上看見當地的一個小媳婦,帶著三個娃,衣服破爛就不說了,臉也特別臟。我就問她,您怎么不給孩子洗衣服、洗臉。那個小媳婦說,我家窖里只剩一點點水了,早上洗臉的時候我們一家六口人就只用一小瓢水,我洗完你洗,你洗完他洗,輪流就用這瓢水洗臉,也不了解老天什么時候能下雨。在回銀川的路上,我又往齊心縣的一家人看了看,他家炕上沒有鋪蓋,只要一張破席子。房頂吊著一根繩子,繩子上綁著一撮菜。我就問他們這是什么?長者鄉親說這是發菜,發菜的價值高,家里買油鹽醬醋的錢就靠它了。”
聽完這番話后,我接著匯報說:“后來您又來到賀蘭山下,就是現在的這個處所,您讓人對這里的泥土進行了化驗。雖然當時這里是沙漠灘,但離黃河不到20公里,離銀川市區只要50公里,只需把黃河的水引上來,這里種糧食不是問題。當時您和我們寧夏的領導磋商,讓西海固的群眾搬遷到這里,這里將來是個好處所。這就是您當時給我們的機遇。”
他笑著說:“這是我1997年4月說的話,您當時又不在場,為什么了解得這么詳細?”我說:“我們開發區的領導把您當時考核的講話精力都給我傳達了。還有很多多少話我都忘了,沒說全。”他說:“您沒有忘,說得很對!這就是我當年講的話,您繼續給我們說。我們明天有的是時間,閩寧鎮的搬遷很勝利,要把這里移平易近搬遷的故事講給全國國民聽。1997年這里很是荒涼,您為什么敢來?當時國家在移平易近搬遷上有沒有什么政策支撐?”
我說:“有!我搬遷的時候,重要是捉住了您給的機遇,別的,我是老中專生,有一點文明。當時我們來到閩寧村,看到閩寧村東邊的玉米地和高粱地,我們就撿‘年夜著美的’玉米棒子和‘高粱苞頭’掰歸去,給老鄉們看,老鄉看到能種出這么好的玉米,他們就確定愿意搬來。”
總書記插話說:“他說的是西海固的方言,你們確定聽不懂。”他問旁邊的北京來的同道:“您聽懂了嗎?”那位同道搖了搖頭,說沒聽懂。他就說:“我給你們解釋一下,他說的‘高粱苞頭’就是高粱的穗子,‘年夜著美的’就是又年夜又好的。”我就笑著問他:“您咋能聽懂我的方言?”他說:“我70年月在延安梁家河干過村書記,梁家河的方言和西海固的方言基礎類似,您說的語速稍有點快,但我年夜多能聽懂,您繼續說。”
我接著說:“我們搬到這里后,黨和當局的移平易近好政策對我們的幫助特別特別年夜,20世紀90年月的政策和現在紛歧樣,那時候我們的國家沒有現在這樣富饒。我們當時是自發移平易近,不像現在的移平易近政策,都是當局把屋子給老蒼生建好,搬來了能住能吃。我們移平易近的時候要在沙灘上本身搭帳篷、建屋子,帳篷搭起來就讓風吹跑了。記得搬遷的那天,我們一共13戶14口人,從老家開著三輪車天還沒亮就出發,走了400多公里,花了12個小時,到了閩寧村。入夜了,沒有處所往,我們就一向坐到天亮。然后開始在沙灘上搭帳篷,搭完帳篷我們留下一個年輕人看帳篷,我那孩子他媽留下來做飯,其別人都開著三輪車往青銅峽進蓋屋子用的料。下戰書3點擺佈,我們往回返的路上,北邊黑壓壓的沙塵暴就朝我們村這個標的目的過來了。我敦促開車的司機趕緊往回趕。幸虧我們在沙塵暴到來之前趕回來了,孩子他媽已經做好了飯。她說趕緊吃飯,一會‘黑風’來了,咱就吃不成了。我們搭帳篷也沒有什么經驗,幾個人趕緊又把帳篷周圍用石頭壓了壓。當時,狂風吹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把我們十幾個人吹出了幾十米遠。我個頭最小,被吹得翻了幾個跟頭,趴在地上才沒有被風吹走。我爬起來的時候,發現帳篷也不見了,當時別提心里有多難過。走到跟前一看,孩子他媽一米八的個頭,體重180斤,渾身都是土,雙手按著鍋,鍋蓋被風吹走了,鍋里的飯下面蓋了厚厚一層的土,飯也不克不及吃了。孩子他媽滿臉的土,流的眼淚都變成了泥,她就開始罵我,緊接著其他的鄉親也過來了,大師你一句我一句開始罵。年夜風一來,最后就剩三樣東西,一床被子、一個鍋……”
這時候,總書記笑著說:“另一樣就是孩子他媽。”我也笑了,接著說:“是的。等他們的情緒略微穩定了,我就開始給他們講故事。我把他們帶到東邊的玉米地,我說沙塵暴過往了,這玉米和高粱照樣亭亭玉立,為什么?因為它們有根,難道我們這些年夜活人還不如它們?我們要在這個處所扎下根!先在這里建起土坯房,等沙塵暴過往了,繼續改革沙灘,改革莊園。漸漸地,他們的心境也恢復了平靜。再往遠處看往,我們發現玉米地的後面還有一個蘋果園,等我們走到果園跟前,四周也沒有發現住戶,滿地都是蘋果,都是被風刮落的。我們就在地上揀蘋果吃,吃著脆甜可口的蘋果,大師心境很多多少了。入夜了,我們十幾個人圍成一圈,就剩下一床被子了,放在中間,被子上放著我們撿來的一些蘋果。漸漸大師都睡著了,只要我和另一個小伙子沒有睡。他問我,今天早晨我們住哪里?總不克不及天天這樣睡沙灘吧?我說安心吧,我有辦法,其實我也心里沒有底。天還沒有亮,我就走到玉泉營經濟開發區,敲開了開發區書記的門,把我們碰到的困難和設法說給他聽。他聽了以后說:‘閩寧村來過好幾批人,結果都歸去了,我在您的身上看到了盼望。您打頭陣,我幫助您貸款,在這里建房,農信社可以給每戶貸款3000塊錢。我們四周連一個會看病的年夜夫都沒有,買藥要往十幾公里的處所。您是年夜夫,會治病,這里需求您。’我說,‘治病沒問題,但這四周又沒有幾戶人,給誰看病?’他說,‘您安心,人會漸漸多起來的。’我說,‘建房是功德,需求時間。但我們面前的問題是我們明天早晨沒有處所睡。您把推土機借給我們,我們先在沙灘上推幾個深溝,我們有木頭,把下面蓬起來。一個禮拜后估計還有70多人要來,先推6個深溝,可以住80多人。’他說,‘沒問題,我立刻設定兩個人往推。’當天,我們用了5個小時,推好了6個深溝,下面用木頭蓬起來。但上面滿是沙子咋住人?玉泉營有一位干部從場部農戶家里找了一點麥草鋪在地上,等麥草鋪好以后大師終于顯露了開心的笑臉。后來,我們80多人在深溝里住了30多天,蓋起了屬于我們本身的土坯房。后面我們開始分地、篩石頭、撿沙子、種樹、建磚瓦房、搞天井經濟等等良多。由于您的時間寶貴,我就不說了。”
總書記問:“你們搬來的時候,黨和國家的政策幫扶重要有哪些?”
我說:“水、電、路、小學、醫院等基礎設施都是黨和當局的投進,我們老蒼生儘管給本身蓋屋子,種好本身的地。老蒼生需求錢都是農村信譽社給供給的貸款。尤其是離不開福建省19年如一日的全力支撐和幫扶。福建省給我們派掛職干部,派專家、技術員,給我們建蘑菇棚、種蘑菇菌、搞天井經濟,種葡萄、種枸杞等,讓老蒼生的口袋漸漸興起來了。福建省與寧夏相隔2000多公里,互不相識,卻一向幫扶我們,不是親兄妹勝似親兄妹。這種情感,我用千言萬語都無法描述。”
總書記說:“福建沿海他們先富了,先富幫后富,這是他們的責任擔當。讓全國一部門困難群眾都像閩寧鎮一樣通過移平易近搬遷過上幸福美滿的小康生涯,這才是我的目標。舊日的干沙灘變成明天的金沙灘,閩寧鎮給我們摸索出了一條康莊年夜道,我要把這個寶貴經驗向全國推廣。您繼續說。”
我說:“讓我放開說,共產黨的恩惠我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可是心里特別激動,還有幾句話想說出來給您聽。”這時,坐我右邊的一位我們縣的領導戳了我一下,意思是不讓我說了。總書記笑了一下說:“您讓他說。講得很接地氣,尤其是他說的玉米棒子和高粱,那是個引子,能把移平易近群眾吸引過來,他們在玉米和高粱上看到了盼望。您安心年夜膽說,我明天有的是時間。”
我又開始接著說:“您了解我高興什么?我高興我們國家有您這樣一位偉年夜賢明的領導人,把我們這么年夜一個國家管理得安寧、團結、和諧,讓我們十幾億國民所有的過上幸福安康的小康生涯。在黨的十八年夜以后,您挑起了黨和國民給您的這么年夜的重擔,您向全國撒下反腐敗的天羅地網。”總書記笑著說:“反腐敗永遠在路上,出現一波打失落一波。明天來的北京的同道和寧夏的同道,他們都不了解1997年閩寧村是什么樣子,您再給大師說上幾句。”
我說:“1997年7月13日那天,我帶著5個長者鄉親來到閩寧村考核,炎熱的炎天,空中特別熱,感覺就和‘火焰山’一樣,寸草不生,一眼看不到邊的沙漠灘。我就根據當時的情況說了4句話:天空無飛鳥,地上不長草,沙灘無人煙,風吹沙礫跑。”總書記說:“您的這4句話、20個字說得太好了,說明了當時是寸草不生的沙漠灘,同時又說明了中國國民就是偉年夜!在這樣的干沙灘上能搬得來、穩得住、扎下根,改革沙灘、重建家園,還能致富。我們還有良多處所很困難,應該要像閩寧鎮的國民一樣。”
我又接著說:“從1997年到現在,整整19年,現在的閩寧鎮是綠樹成蔭、葡萄萬頃、經濟繁榮、蒼生富饒、充裕團結,這全得益于黨和當局的好政策,也是因為我們有您這樣一個好的領導人,把我們搬遷到了黃河河套的平原上。”
他笑著說,“我再問幾句,當時你們老家的支出怎么樣?現在你們的支出怎么樣?您搬來19年,有沒有想過要歸去?”我說:“當時在老家沒完沒了地辛勞一年,支出也就四五百塊錢。沒有盼頭,沒有盼望,天不下雨就沒有收穫。搬到閩寧村是從頭開始,確定要比老家還要辛勞,但在這里能看到盼望,黃河的水給我們引上來了,剩余的勞動力可以在四周下班,打工的機會比老家多。現在我的年支出已經過萬了,屋子也翻了‘四翻’,剛開始是土坯房,后來是磚木房,再后來是平板房,比來鎮里已經有良多人和我一樣住上了二層的小洋房,孩子們都有小汽車開。我已經來了19年,從來沒有想著要歸去。”
總書記說:“我再給您說三句話:您是閩寧移平易近搬遷的引路人,您是閩寧鎮脫貧致富的帶頭人,您是閩寧鎮移平易近建設的見證人!”我說:“謝謝總書記,您的這三句話我終生不忘。”
最后,總書記走出了房子,我跟在后面出來送他。他再一次握著我的手說:“剛才只顧著聊天了,忘記問您本年多年夜了?”我說:“我本年61歲了,歲月不饒人。”他就說:“歲月可留人!根據咱倆的聊天,您的思緒很清楚,身體也很好,盼望您給閩寧鎮的移平易近建設繼續再作貢獻。”我說:“我必定牢記您的教導,把我的余熱都奉獻給閩寧鎮的移平易近建設,奉獻給閩寧鎮的國民。”他很高興,臨上車前還給我豎了一個年夜拇指。
現在想想,那天談話的感覺真的是太高興了。總書記一向淺笑著,當時我一點都不緊張,只要親切感,總感覺和他有說不完的話。現在想想很欠好意思,因為半個小時的談話,當時現場基礎上都是我在說。海國寶是2012年從海原搬來的,來閩寧鎮就4年時間,他代表新移平易近說了幾句,就是說他們老家連走的路都沒有,自從搬到閩寧,一馬平川;和我們當年移平易近吃了不少苦分歧,他們搬來時,水、電、路都通了,屋子當局都給蓋好了,家里席夢思床、沙發、電視、電視柜、煤氣灶、電磁爐,還有米、面、油樣樣齊全,還有束縛軍給他們搬場,他說本身很是幸福。
明天的金沙灘
我長期做村干部,有點文明,經常看書看電視,了解習近平總書記很是關心閩寧鎮的成長。1998年時有一次開閩寧協作的會,他就講,寧夏和福建所處的地輿地位和天然環境有著明顯的分歧,彼此協作具有較強的互補性。要動員更多的企業家到寧夏投資辦廠,扶植扶貧支柱產業,擴年夜勞務輸出,加強資源和山地綜合開發,促進寧夏貧困地區盡快脫貧。2016年7月這次來,在我們鎮考核時,習近平總書記又強調,當地企業在加速本身發展的同時,也要在產業扶貧過程中發揮好推動感化,先富幫后富,實現配合富饒。
黨的十八年夜以來,我們鎮最年夜的變化,我覺得就是有產業了。我們鎮先后引進43家福建企業,重要是釀葡萄酒、肉牛養殖等,都很有規模。我印象深入的有,在種植作物上,原來我們重要種玉米,現在開始種葡萄、枸杞,因為這里的沙土適合葡萄、枸杞生長。在養殖上,國家加年夜了對我們的攙扶貸款支撐。商業、服務業明顯加速,現在鎮上各種商業設施都很齊全;別的,當局還打造出閩寧禾美電商扶貧車間,就是“巧媳婦兒”網紅電商,有不少婦女在車間里下班,重要是在網上賣貨。聽說,現在還在建設閩寧鎮共建產業園區。
我們的生涯也是一天比一天便利。福建給我們引進的年夜、中、小型企業越來越多,解決了移平易近們的就業問題。水、電、路、寬帶、自然氣、綠化等設施加倍完備,學校、醫院、老年人活動中間,以及新鎮區的規劃建設等,都是在黨的十八年夜之后做的事。有一個數據我一向記得,閩寧鎮累計脫貧加入建檔立卡1633戶7046人!2023年末,全鎮移平易近人均可安排支出由1997年的500元晉陞到17882元。
還有一個明顯的變化是教導。我們在老家的時候,因為條件差,老蒼生不重視教導,“女孩子上學沒用,長年夜就嫁人了”這樣的觀念很廣泛,導致年夜多數婦女缺乏教導,當了母親后又不會教導孩子,父親終年打工掙錢也沒有時間教導。農村沒有幼兒園,學校離家比較包養遠,上學不是要登山,就是要過河。老家的孩子基礎要到10歲了才上學,把上學最好的黃金時間都錯過了。搬到閩寧村后,我當村書記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教導,要把老家不重視教導的思惟給徹底往失落。我天天背著藥箱,尋家串戶,看誰家的孩子沒有上學。假如發現了,我們村干部就上門動員。但有的家長依然不愿意,他們的思緒是男孩子早點往打工掙錢,女孩子可以往賣菜。我給他們講,“寧可家里缺了糧,不克不及耽誤孩子上學堂;寧可家里缺了菜,不克不及耽誤女兒這一代。女兒將來是孩子的母親,是您外孫的第一個老師。無論有多年夜的困難,都必須讓你們的孩子上學。”有的村平易近說我們現在都沒有糧吃,哪還有錢上學。我向玉泉營開發區申請,當時找了10戶人家,跟他們說,只需他們把孩子送到學校、領了書本,就給他們發面粉,先給20袋,每家2袋。后來又有十幾戶,每家就給了1袋面粉。他們都把孩子送往上學了。再后來,我們鎮的年夜學生就多起來了。我在2019——2020年又擔任了一年的福寧村黨支部書記,2020年一年,我們村出了104個年夜學生。比來鎮上還有一個女孩子考上了清華年夜學的研討生,很是了不得。
最後閩寧村有8000多人,現在的閩寧鎮常住生齒有61767人,有6個村平易近委員會、1個社區、90個村平易近小組,生齒和面積都年夜年夜增添。但我們閩寧鎮只是一個縮影。在閩寧鎮的示范帶動下,我們寧夏涌現出100多個閩寧協作的示范村、20多個閩寧協作移平易近新村、320個易地搬遷安頓區,累計易地搬遷128萬名群眾,占我們寧夏總生齒的六分之一強!
移平易近的這種受害是具體的。從我本身家來講,我們夫妻倆生了四胎,有5個孩子,有一胎是雙胞胎。孩子們趕上了一個好時代。對孩子的教導我比較嚴格,經常以一個老黨員的成分教導他們。5個孩子中有3個是中共黨員,1個是中共預備黨員。2023年5月,我家還獲得全國婦聯頒發的“全國最美家庭”獎。
2021年夏日,電視劇《山海情》熱播,講的就是我們閩寧鎮的故事。趁著播出后的熱度,我年夜兒子用本身掙的錢打造了一個“山海小院”,做農家特點餐飲和特點產品銷售。“山”代表寧夏的賀蘭山和六盤山,還有福建的武夷山;“海”代表福建的年夜海和寧夏的黃河。通過山與海的相連,讓福建國民和寧夏國民心相連、情相惜。我是第一代移平易近,我兒子是第二代移平易近。我的心愿就是通過“山海小院”,講好移平易近故事,通過“山海小院”代代相傳,講好閩寧故事。今朝,“山海小院”每年有20多萬元的支出。年夜兒媳婦在閩寧鎮開藥店。我平時在“山海小院”給游客講閩寧故事,其他時間都在藥店坐診,給老蒼生看病。我的年夜女兒醫學院畢業后回到閩寧鎮,在一個社區服務站任務,為老年人疾病預防、醫療做服務。二女兒畢業于寧夏年夜學土木匠程系,現在在銀川市一家設計院任務。小兒子和小女兒是雙胞胎,小兒子高中畢業后上了技校,在閩寧鎮電廠任務,支出穩定。小女兒畢業于上海財經年夜學,畢業后也來到閩寧鎮,在鎮財政所下班。
我是電視劇《山海情》中配角馬得福的原型之一。在電視劇播出之前,中宣部的一位同道來找我,說讓我先看一下這個電影。這位同道給我講,開發區的良多干部都給老蒼生作出良多貢獻,但我們的原型人物必須用村里的老蒼生,還如果村干部,也需求一個鄉村醫生,正好在我的身上都能體現。所以馬得福的原型是千千萬萬個寧夏的和福建的干部、群眾,當時開發區的干部、閩寧鎮的領導、福建來掛職的干部都是原型。
我們閩寧鎮是習近平總書記當年親自規劃、定名和建設的,就像本身的孩子一樣,看著它茁壯成長,貳心中必定很是高興。總書記先后五次到我們寧夏考核指導,五次列席閩寧對口扶貧協作聯席會議。前一陣子,我看新聞報道,就是2024年6月19號下戰書,他比來一次到銀川市調研,還問了我們閩寧鎮的近況。他很有感觸地說,“聽說現在建設得很好,也有了特點產業。過往這么艱苦的一個處所,變成了出葡萄瓊漿的處所,令人感歎和欣喜啊!”舊日的干沙灘,包養已經變成明天的金沙灘,舊日的預言已經成為面前的幸福生涯!